三月三,在老妈家族的传承里,是庄重肃穆的拜山祭祖之日。破晓时分,第一缕日光才刚为世界勾勒出轮廓,表姐便已站在我家门前。屋内,众人围坐,早餐桌上的交谈声,混合着餐具的碰撞,匆匆却饱含期待,一同敲定了今日行程。我坐进驾驶座,发动引擎,车载着表姐、老妈,还有我的妻子与孩子,从合浦向着钦州浦北乐民镇进发。
车窗外,风景如幻灯片般快速闪过,车内,老妈坐在后座,像是打开了记忆的闸门。她滔滔不绝地讲述着我儿时在外婆家的琐碎日常。那些片段,在我记忆中本是模糊不清的,可经过老妈绘声绘色的描述,竟如同被唤醒的沉睡影像,断断续续在脑海中浮现。在这众多回忆里,乐民镇的烧烤始终是一抹亮眼色彩。记忆中,几个孩子围坐一团,身旁大人们操着浓郁的乐民乡音,谈天说地,热闹非凡。我虽早已遗忘乐民话的发音,可每当那熟悉腔调传入耳中,心底便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亲切感,仿佛回到了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。那时,大家一同分享着吱吱冒油、香气扑鼻的烧烤,欢笑声、打闹声交织,如今回想,那份温暖仍能驱散岁月的寒意。
一个半小时的车程后,我们抵达了乐民镇。在菜市场周边寻得停车处,老妈与表姐前去购置香烛纸钱、鲜花酒食等祭拜用品。此时,车后座的儿子已酣然入睡,妻子侧身坐在一旁,轻柔地哼着《小星星》,温柔地守护着这份宁静。我轻声告知妻子,想去看看外婆的老宅,她微笑点头,目光满是理解与支持。
我迫不及待地朝着记忆中的老街奔去。曾经热闹非凡的电玩城是儿时的欢乐天堂,如今已被一家超市取代。胜利街,这条我走过无数次的街道,将往昔岁月的痕迹与当下的模样交织在一起。年幼时,我走在这条街上,眼中满是新奇与惊叹。街边小店橱窗里摆放的玩具,色彩斑斓、造型各异,对小小的我而言,有着致命的吸引力,常常让我挪不开脚步。稍大些,与小伙伴们在这条街上奔跑嬉戏,春日里,我们迎着微风,比赛谁的风筝飞得更高;夏日时,街边的大树洒下一片阴凉,我们在树下玩弹珠,汗水浸湿衣衫,却丝毫不觉疲惫。而此刻,再度踏上这条街,街边建筑大多已翻新,旧貌换新颜,可街边老槐树的枝叶依旧在微风中沙沙作响,仿佛在诉说着往昔故事,那熟悉的感觉瞬间将我包裹。
终于来到外婆曾居住的地方,眼前景象让我心头一震。老宅自外婆离世后,无人居住、无人修缮,在岁月侵蚀下,尽显颓败。记忆中干净敞亮的前厅,如今瓦片七零八落,坍塌的屋顶如同一张残缺的网,阳光肆意穿透,洒在满是灰尘的地面。穿过前厅,步入天井。旧时,天井旁通往二楼的楼梯没有扶手,楼梯边摆放着一盆盆水仙花。记忆里,那些水仙花在天井的潮湿水汽与温暖阳光的滋养下,绽放得亭亭玉立,花瓣洁白如玉,花蕊金黄如蜜,在日光映照下,散发着柔和光晕,整个天井都弥漫着淡雅花香。我继续往后走,来到两间厢房前。外婆曾居住的第一间厢房,承载了我生命最初三年的时光。我轻轻推开那扇摇摇欲坠的门,屋内昏暗,一位老奶奶正在角落喂鸡。定睛一看,是隔壁邻居,可时光太过久远,我已记不清如何称呼她。短暂的尴尬后,我们寒暄了几句。屋内,外婆曾经用过的桌椅、床铺早已不见踪迹,只剩下空荡荡的房间,弥漫着陈旧气息。后来得知,外婆去世多年,一直是这位被大家唤作“阿芬”的老奶奶帮忙照看房子,让老宅不至于完全荒芜。
继续深入老宅,穿过两个厢房,还有一个厅堂、一个小天井和一个后厨。那个年代的老房子,空间布局狭长且紧凑,天井便成了屋内采光通风的关键所在。站在这破败老宅中央,耳边似有旧时欢声笑语传来。记忆里,过年时母亲带着我回外婆家,外婆在厨房忙碌,炉灶里柴火熊熊燃烧,映红了她满是皱纹却慈祥的脸。她一边翻炒着锅里的菜肴,一边大声呼唤在院子里玩耍的我回家吃饭,声音饱含着无尽的疼爱与温暖。此时我才明白,多年来我心心念念的,并非乐民镇烧烤独特的味道,而是与小伙伴、与家人们围坐一起共享美食时的那份温馨与欢乐,是在外婆身边度过的纯真童年时光。
拜山祭祖仪式结束,夕阳西下,余晖如金纱般洒在我们的车上。车子缓缓启动,我望着后视镜中渐渐远去的乐民镇,心中满是眷恋与不舍。这一趟归乡,不只是对祖先的缅怀追思,更是一场与过去自己的深情重逢。老宅中的回忆,如同窖藏的美酒,在岁月的沉淀中愈发香醇、愈发珍贵。我深知,无论未来身处何方,乐民镇这片承载我童年记忆与家族情感的土地,都将永远在我心底占据着无可替代的位置,成为我灵魂深处的温暖港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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